發佈日期：2023/01/09
日本金主疫間也來看 幫白蝦蓋科技豪宅 讓嘉義出現「漁電大道」
專心養蝦的光電老闆陳貴光，慘虧幾千萬元仍不退，獲日商、18家銀行投資，搭起300公頃的光電蝦場，不但是全台最大室內漁電案場，還要讓國人愛吃的白蝦國產化。
西南沿海的嘉義，布袋與義竹交界，過去是台灣養殖鰻魚重鎮。
如今，在一望無際的不鏽鋼立柱之間，怪手來來回回動工，塵土飛揚，猶如電影《沙丘》的拍攝場景。
如果說布袋的過去是鰻魚和烏魚，布袋的未來，將會是白蝦與光電的世界。
施工中的，是向陽集團全台最大的室內漁電共生案場，面積超過300公頃，相當於300座足球場、竹科竹南園區的2倍大。
這堪稱是台灣史上最具野心的光電投資。
以每公頃建置成本6000萬元計算，還不算土地租金，總投資額將近200億。光電裝置總容量將高達312MW（千瓩），每公頃賣電收入近500萬元，賣電總收入一年可達15億元，從2022年4月起陸續完工。
但發電不夠，還得養蝦才行。
將佔台灣白蝦消費量逾一成
台灣人一年吃掉約5萬噸白蝦，八成靠進口。向陽集團預估，這片光電溫室在3年內，每年可產出6000噸白蝦，佔台灣每年白蝦總消費量超過一成。
走進一座目前已開始養殖的室內光電養蝦場，頂上光電板與透明板交錯，為室內引進自然光。
穿梭在圓形蝦池之間，27歲的義竹在地青年小周，正揮汗巡場。
他家原本飼養鰻魚，後來家中長輩把地出租給向陽，小周也進到向陽集團擔任養殖人員，等同是自己照看家裡的地。
像這樣的室內漁電場，向陽目前已完成十幾座，兩年內，會多達150座。未來，這座小漁村將會出現一條條兩邊都是光電漁場、中間有自行車道的「漁電大道」。
《天下》採訪向陽能源董事長陳貴光的這天，高雄餐旅大學正好也來訪，洽談白蝦料理賽，為的是要提高本土養殖白蝦的附加價值。
因為向陽的蝦相當高貴，說是住在豪宅都不為過。業界評估，向陽的室內養蝦場每公頃建置成本超過6000萬，是一般室外養殖池的10倍以上。
為何這麼貴？走在講話有回音的光電蝦場裡，陳貴光眉飛色舞地解釋設計的用心。
首先，建築材料用的是日本特殊鋼柱，從地面往上5米高、往下7米深，耐用25年；為了抵抗乾旱，建置雨水收集桶，搭配循環水處理系統；四周還有3米高的水泥牆，高於50年防洪線，能抵抗颱風地震。
不只銅牆鐵壁，更裝設人臉辨識防盜系統，確保安全。為了掌握蝦子成長狀況，蝦池中還裝水底攝影機，陳貴光拿出手機點了點，即使人在台北也可看到蝦子游來游去。
研發能量更是陳貴光的驕傲。向陽從4年前就自建種蝦苗研究室、水質監控、飼料研發、病毒檢驗，還從水試所技轉SPF無特定病原蝦，確保從蝦苗就健康無疫病。
成本過高，靠賣電的錢來補
他砸下重金，是因為過去養蝦有過慘痛經驗。
在台灣，蝦子是出了名的難養。嘉義大學水生生物科學系專案副研究員陳哲俊表示，1980年代台灣曾是養蝦王國，養殖草蝦年產量最高曾佔全球四分之一。但因環境不斷劣化，病毒傳染嚴重，導致室外池養蝦的育成率偏低，相較魚類每池存活率可達八成，蝦類每放10隻苗，不到1隻能存活。
陳哲俊認為，如果室內池養蝦在種苗階段就做到防疫，再搭配良好管理，有機會把育成率大幅提升到三、四成以上。
不過，富著養的白蝦成本高，想打進市場，陳貴光坦言有賠錢賣的心理準備，須靠賣電賺的錢來補。
光電蝦場現在看來風風火火，其實陳貴光一度瀕臨放棄。
十多年前，來自屏東的陳貴光從林邊開始嘗試農電共生，7年前養蝦經歷了多次失敗，賠了幾千萬元，「算是繳學費啦！」他苦笑著說。
「會計師苦勸我放棄，」陳貴光說，「但是我翻來覆去好幾晚，還是決定要做，因為台灣需要綠色能源和糧食安全，這是全球趨勢。」
有了技術，最難的是取得地主信任。究竟陳貴光如何說服近200位地主，將300多公頃的土地租給他？
祕密武器，竟然是一位「地頭蛇」。
說服地主在家泡茶收租
高雄華邦機械總經理蔡政育，是道地義竹人，因從事光電工程而結識陳貴光。蔡政育的老家，就在向陽電場所在的北華村。
在這裡，年輕人口外流嚴重，許多從事養殖業的老人家已經80多歲，第二代也早已出外工作，萌生退休之意的人居多。少數租給養殖戶的，一公頃年租金約5萬元。
看到義竹與布袋養殖業日趨沒落，二代也沒興趣接班，蔡政育希望說服鄉親拚一把。
如今掛名向陽優能電力資深技術總監的蔡政育說，他也知道養殖不容易，因此幾年前先用自家土地來試驗室內光電蝦場，養了一年發現效果不錯，確認對家鄉有幫助後，才決定把陳貴光介紹給鄉親。
「九成地主都是我的叔伯親戚，」蔡政育告訴他們，「外面颳風下雨，你在家裡躺著泡茶就有錢可以拿，」一公頃租金可收40萬元。就這樣說服了近200位魚塭業主將地租給向陽。
向陽成立養殖團隊，也希望盡量聘用當地人。像小周一樣的養殖戶二代，進到向陽案場工作的約有十多個。
為了處理未來這超過300MW的電力，陳貴光砸下十多億元自建升壓站，還規劃投資數億元，興建白蝦加工廠。
他的遠大計劃，以及光電的穩定收益，打動了台灣與日本金融機構。
日本金主看好，疫間也來視察
日本三井住友金融租賃公司子公司「未來夥伴國際投資控股」，2021年底投資了30億日圓（約7億台幣）至向陽集團旗下的向陽多元光電，目前為僅次於陳貴光的第二大股東，持股超過三分之一。
未來夥伴國際投資受訪時表示，之所以決定投資，「是因為這個案件具有重大的積極社會影響力，並且是一個可以與大股東之一住友商事合作的項目。」
在書面回應中，未來夥伴指出，在新冠疫情期間，他們不惜多次派員出差至台灣訪場，即使必須在飯店隔離長達2週也毫不手軟，於是在2021年底敲定投資案。
2022年8月，向陽的案場也獲得由中信銀行統籌主辦、共18家銀行參與的88.8億元聯貸案，是國內目前漁電共生的指標案件。
陳貴光透露，向陽的投資年化報酬率可到7%，約12年可回本。以最新的屋頂型光電躉購費率，一度超過4元。
儘管陳貴光看好漁電共生的未來，但是他不諱言，目前大多數的漁電共生業者，重視賣電甚於養殖，讓許多人擔憂「劣幣驅逐良幣」，會不會到時候「有電沒魚蝦」？
他認為，中央與地方政府應該督促業者落實生產計劃，否則「假養蝦真種電」蔚為風潮，會讓外界對產業有負面觀感。
魚蝦是活的，不能當工業生產
相較於陳貴光從4年前就砸下重金，自建養蝦與蝦苗培育團隊，目前絕大多數投資室內漁電共生業者的養殖團隊，其實才剛成立。
許多業者信心滿滿說，「只要有自己的科技團隊，養蝦保證沒問題。」聽了這說法，陳貴光只是笑而不答。
看過向陽案場的陳哲俊也認為，室內養殖如果好好做，理論上是對的方向。但他強調，「魚蝦是活的，」光電業者千萬不能把養魚蝦當作一般工業生產，以為有投入就有產出，一定要跟有經驗的養殖業者合作。
最理想的狀況，是有魚蝦也有電。然而，漁電共生在全球還沒有成功案例，即使認真做，也很難保證一定會養殖成功。
白蝦豪宅現在是建置的第一期，陳貴光初步展現了實力與用心。只不過，鉅額投資以及全心投入只是基本功，時間才能證明一切。（責任編輯：王儷華）
